第(1/3)页 当天晚上,僮儿送饭进房,张无忌跟着进去,见胡青牛脸色憔悴,躺在床上。胡青牛挥手道:“快出去。你知我生的是什么病?那是天花啊。”张无忌看他脸上手上,果有点点红斑,心想天花之疾发作时极为厉害,调理不善,重则致命,轻则满脸麻皮,胡青牛医道精湛,虽染恶疾,自无后患,但终究不禁耽心。 胡青牛道:“你不可再进我房,我用过的碗筷杯碟,均须用沸水煮过,你和僮儿不可混用。”沉吟片刻,又道:“无忌,你还是出谷去,到外面借宿半个月,免得我将天花传给了你。”张无忌忙道:“不必。先生有病,我若避开,谁来服侍你?我好歹比这两个僮儿多懂些医理。”胡青牛道:“你还是避开的好。”但说了良久,张无忌总是不肯。这几年来两人朝夕与共,胡青牛虽性子怪僻,师生间自然而然已颇有情谊,何况临难趋避,实大违张无忌的本性。胡青牛道:“好罢,那你决不能进我房来。” 如此过了三日,张无忌晨夕在房外问安,听胡青牛虽话声嘶哑,精神倒还健旺,饭量反较平时为多,料想无碍。胡青牛每日报出药名份量,那僮儿便煎了药给他递进去。 到第四日下午,张无忌坐在草堂之中,诵读《黄帝内经》中一篇〈四气调神大论〉,读到“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,不治已乱治未乱,此之谓也。大病已成而后药之,乱已成而后治之,譬犹渴而穿井,斗而铸锥,不亦晚乎?”不禁暗暗点头,心道:“这几句话说得真不错,口渴时再去掘井,要跟人动手时再去打造兵刃,确实来不及了。国家扰乱后再去平变,虽复归安定,也已元气大伤。治病也当在疾病尚未发作之时着手。但胡先生的天花是外感,却不能未病先治。”又想到内经〈阴阳应象大论〉中那几句话:“善治者治皮毛,其次治肌肤,其次治筋脉,其次治六腑,其次治五脏。治五脏者,半死半生也。”心道:“良医见人疾病初萌,即当治理。病入五脏后再加医治,已只一半把握了。似我这般阴毒散入五脏六腑,何止半生半死,简直便是九死一生。” 正赞叹前贤卓识、行复自伤之际,忽听得隐隐蹄声,自谷外直响进来,不多时已到了茅舍之外,只听一人朗声说道:“武林同道,求见医仙胡先生,求他老人家治病。” 张无忌走到门口,见门外站着一名面目黝黑的汉子,手中牵着三匹马,两匹马上各伏着一人,衣上血迹模糊,显见身受重伤。那汉子头上绑着一块白布,布上也染满鲜血,一只右手用绷带吊在脖子上,看来受伤也属不轻。 张无忌道:“各位来得不巧,胡先生自己有病,卧床不起,没法为各位效劳。还是另请高明罢!”那汉子道:“我们奔驰数百里,命在旦夕,全仗医仙救命。” 张无忌道:“胡先生身染天花,病势甚恶,此是实情,决不敢相欺。”那汉子道:“我三人此番身受重伤,若不得蝶谷医仙施救,必死无疑。相烦小兄弟禀报一声,且听胡先生如何吩咐。”张无忌道:“既是如此,请问尊姓大名。”那汉子道:“我三人贱名不足道,便请说是华山派鲜于掌门的弟子。”说到这里,身子摇摇欲坠,已支持不住,突然间嘴一张,喷出一大口鲜血。 张无忌一凛,心想华山派鲜于通是胡先生的大仇人,不知他对此如何处置,走到胡青牛房外,说道:“先生,门外有三人身受重伤,前来求医,说是华山派鲜于掌门的弟子。”胡青牛轻轻“咦”的一声,怒道:“不治,不治,快赶出门去!” 张无忌道:“是。”回到草堂,向那汉子道:“胡先生病体沉重,难以见客,还请原谅。”那汉子皱起眉头,正待继续求恳,伏在马背上的一个瘦小汉子忽地抬起头来,伸手弹出,只见金光闪动,啪的一响,一件小小暗器击在草堂正中桌上。那瘦汉子说道:“你拿这朵金花去给‘见死不救’,说我三人都是给这金花的主儿打伤的。那人眼下便来寻他晦气,‘见死不救’倘若治好了我们的伤,我们三人便留在这里,助他御敌。我三人武功便算不济,也总是多了三个帮手。” 张无忌听他说话大剌剌的,远不及第一个汉子有礼,走近桌边,见那暗器是一朵黄金铸成的梅花,和真梅花一般大小,白金丝作的花蕊,打造得十分精巧。他伸手去拿,不料那瘦子这一弹手劲甚强,金花嵌入桌面,竟取不出来,只得拿过一把药镊,挑了几下,方才取出,心想:“这瘦子的武功不弱,但在这金花的主儿手下却伤得这般厉害,他说那人要来寻仇,倒须跟先生说知。”于是手托金花,走到胡青牛房外,转述了那瘦小汉子的话。 胡青牛道:“拿进来我瞧。”张无忌轻轻推开房门,揭开门帘,见房内黑沉沉的宛似夜晚,他知天花病人怕风畏光,窗户都用毡子遮住。胡青牛脸上蒙着一块青布,只露出一对眼睛。张无忌暗自心惊:“不知青布之下,他脸上的痘疮生得如何?病好之后,会不会成为麻皮?”胡青牛道:“将金花放在桌上,快退出房去。” 张无忌依言放下金花,揭开门帘出房,还没掩上房门,听胡青牛道:“他三人的死活,跟我姓胡的绝不相干。胡青牛是死是活,也不劳他三个操心。”波的一声,那朵金花穿破门帘,飞掷出来,当的一响,掉在地下。张无忌和他相处两年有余,从未见他练过武功,原来这位文质彬彬的神医却也是武学好手,虽在病中,武功未失。 第(1/3)页